精彩佳文天天看(74)-未竟的夢想-在藍海中泅游

【108年度第四屆《醫病心聲・新聲 徵文比賽》得獎作品每日分享】：一般大眾及醫護人員組

佳作：陳凱儀-未竟的夢想-在藍海中泅游

每年盛夏初來乍到的時刻，東港岸上的漁民個個蓄勢待發，為的是迎接行經在臺灣鄰近海域中的金槍客，俗稱黑鮪魚。對漁民來說，捕撈黑鮪魚是讓他們發財的契機；對黑鮪魚群們而言，迎面而來的是一場場的殊死戰，逃過這一場，還有下一場，下下一場。不過，想必這群早已橫越過大洋的黑鮪們，也歷經了無數個寒暑，勢必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在另一個每天上演生死交關的場域——醫院，裡頭的病患多為來自各行各業的勞動階層，皮膚上盡是佈滿歷經風霜後留下的滄桑，如同黑鮪一樣，得在艱困的環境中搏鬥生存。能有一餐溫飽， 是這群人每天最實在的目標。曾幾何時，只有富人才消費的起的含「糖」類食品，如今成為勞動階級者們取來果腹的最佳選擇，這些容易造成血糖、心血管問題的食品，在食物類別中總是最便宜，獲取也最方便。其中的某些病人，則是輔以酒精添著憂愁下飯，以便麻痺自己面對大風大浪時的恐懼。

記得那天下午，病榻上的他話著當年，那段意氣風發的日子， 並且自豪的以「藍海藝術家」自居。就一名醫護人員的眼光看來， 他似乎不是一位肯合作的病患，像一個調皮的小學生，惹毛一群在他的生理、生化數據上錙銖必較的醫療團隊；他似乎還想守著抱恙中逐漸失去的任性。

從一個曾經遊走世界的放浪者現在卻淪為癱坐在病榻一隅且任憑針頭宰割的芻狗，其心中的憤懣，可想而知。

我竊自在腦中翻取他內心的自白：「兒啊，我已遊走過生命中的大江大海，無奈被病魔禁錮，以至於無法繼續在海中泅游，也不曉得自己還有多少年日。我死了，寶貴的技藝也就沒了，我奢望死神再多留一點時間給我，讓我將身上的絕活傳承下去，因為這不只是我糊口的工具，也是全人類的記憶……。」

「先生，您的復健時間已經到了，請準備一下。」護佐一邊推著輪椅過來，一邊通知。

「好啦，去玩一玩吧，才有能力去完成你的夢想。」我慫恿著。

此時的我已經不是以一個醫事人員的身分對他發話，而是一個正要開始面對風浪的後輩以敬佩的心來看待這位長者。顯然生病促使他明白自己在世上的使命是什麼，又或者可以為這個世界留下什麼，同時也對自己的生命更加珍惜。

疾病可以觸動人對於生活態度的警鈴，也能敲響了人對尊嚴的喪鐘；因為有「死」，才顯得出「生」的價值，如同海中的黑鮪們雖然面臨絕種的危機，仍堅毅不屈地面對來自四面八方的獵食者。那麼人呢？人跟動物的區別究竟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