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佳文天天看(58) 人生的最後一哩路

【107年度第三屆《醫病心聲・新聲 徵文比賽》得獎作品每日分享】：一般大眾及醫護人員組 佳作－劉美雅：人生的最後一哩路

 

人生的最後一哩路

劉美雅

 

下午的病房護理站，我一如往常看著查房的資料，聽到護士們談著
阿良(化名)今天的大食量，不覺嘴角也跟著上揚，想起10天前的阿
良，心裡有欣慰、也有著感慨。

阿良是肺癌末期病患，接受多年的放射線及化學治療卻仍舊復發，
阿良表示不再繼續化療、想回家待著，但家人看阿良虛弱的樣子，
實在放心不下，因此與主治醫生討論想轉到緩和療護病房(亦稱：安
寧病房)。

那天的阿良帶著氧氣面罩、因為喘不過氣，雙手緊握床欄、用力呼
吸、眼神渙散、全身水腫、鼻側有潰瘍傷口，雖然意識清醒，卻不
發一語，時而皺眉及握緊的雙手，想來身上應該是疼痛的，除此之
外阿良是一臉的無悲、無喜，彷彿甚麼都不在意了。當時阿良的妻
子，一直彎腰拜託，反覆的說著：「醫師，我們沒有要放棄治療，
請您還是要救他……」表達著自己的無奈與無助。或許跟很多人一
樣，阿良的妻子對於緩和療護病房的印象是：沒有治療、沒有希望
的地方，就像是被宣判了死刑，只能等待死亡。但緩和療護病房，
作的是積極地緩解病人的不適，讓患者在有生之時，活得有意義、
有尊嚴。

在看完阿良的所有病歷，我決定先紓緩他的疼痛及喘的問題。就從

「減量」作起，從點滴減半開始，希望能拿下氧氣面罩、自主呼吸
、甚至能自主進食…..，當我告訴阿良這樣的醫病計畫後，在他原本
沒表情的臉上，突然眼眶泛了紅，卻也撇過頭去啜泣。

慢慢的，阿良在緩和療護病房裡，開始有了一夜好眠、可以在家屬
攙扶下起身緩緩走到洗手間、也有了氣力能回應護士的問話，偶而
還會請看護去買碗湯麵。家人來看阿良時欣喜得眼眶泛紅，手足無
措的說著感謝，我只能一再的表示：「不管病的有多嚴重，我們會
以緩解病人不適為優先的原則。」我內心信仰著當醫學無法對疾病
再有所積極作為時，尊嚴就該被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看著病床上的阿良坐在床上、手扶著碗，努力的舀著湯，一口一口
的喝著……，一大碗的湯麵，阿良吃的嘴角滿滿湯漬，看起來很滿
足，就好像品嚐人間美味似的，而在一旁的妻子則是拿著毛巾為他
擦去嘴角的湯漬，兩人時而對望、時而低語。

阿良最後還是走了，很平靜的在家人的陪伴下，沒有痛不欲生的過
程，只是靜靜的閉上了雙眼。阿良的妻子在送阿良回家的最後來找
我，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不斷的感謝，看著她低聲對著已蓋上白
布的丈夫說著：「阿良，我們圓滿回家了！」霎時，我有種放下的
感覺，是盡力後的安心、也是對生命得以善終的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