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佳文天天看(63) 搶在末日來臨之前

【107年度第三屆《醫病心聲・新聲 徵文比賽》得獎作品每日分享】：一般大眾及醫護人員組 優選－石佩勳：搶在末日來臨之前

 

搶在末日來臨之前

石佩勳

 

與你道別的那天，你就像是很沉的睡著，如同你的丈夫形容那樣一般，總
是體貼善解人意，只是認不得人了，而在這小小房裡的大大 小小，你的父母兄
姊、你的今生摯愛，就像是新生命初來乍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只拚命哭！龍應
台在目送裡寫著：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
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立在小
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
：不必追。
象徵新生的春天來了，冬末初春的三月底，病房的走廊上多了一個堅定不
移的背影，堅定不移間透漏著一些期盼、一些不捨、還有疲倦，他是可欣的丈
夫，而可欣則是位令人憐惜的母親。
可欣產後血壓直飆 180 毫米汞柱，外院醫師的評估下緊急轉院， 救護車急
速駛過家門前，入院後診斷為嚴重子癲症併發腦出血及腦梗塞，經過醫師搶救
下，暫時穩住生命，見到可欣那時，她已經在加護中心與死神拔河六十幾個日
子，身上充滿各式管路、傷口，丈夫搶在落日前，搶下那一點光，家庭團隊會
議後可欣便轉到普通病房，丈夫只想好好陪她，在那個，末日來臨之前。
可欣床前貼著好幾張女兒的照片，照片裡的女娃兒，備受寵愛，臉頰上有
兩個小酒窩，惹人憐愛，可欣丈夫的疲憊，也只有在提到女兒的時候，多了一
點慰藉，那一個初春，在那房裡，常是生死兩樣情，這是新生，而那頭只見着
呼吸器來回打氣的聲音。
可欣的丈夫，常是心疼地告訴我們「可欣怕痛！」，但他難以開口向可欣
的父母說明心裡想讓可欣拔管善終的想法，可欣可是他們的女兒，才剛新婚、
才剛幫他生了一個好可愛的外孫女，我知道，我都知道，若是要我面對著兩個
白髮蒼蒼腰桿都打不直的長輩表達意願，話到嘴邊，看見那白髮蒼蒼，就又吞
了回去。
在倫理諮詢委員會後，家人間取得共識，決定好好的祝福可欣。
約好的時間到了，可欣的父母兄姊、公公婆婆都到了，收音機裡傳來的歌
聲「很想和你一起去吹吹風，雖然已是不同時空…」，協助可欣更衣後，可欣
在每一個摯愛家人的陪伴下，由醫師協助拔管，心電圖高頻的警示鳴叫聲，無
一刻不提醒我們可欣真的永回主內了，可欣那高齡的父親，握著主治醫師的手
，雙腳幾乎是要跪到地上的，他告訴醫師：「謝謝醫師，可欣都好了，醫師謝
謝。」臉上眼淚和鼻涕成一家，那個極盡心碎的哭聲。
可欣的丈夫跪在可欣床旁，喃喃的說請她向著光去。我們不追您，不喊不
嚇到您；但是您要好好的循著光，從混屯中走出來，看我們說著笑，祝福可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