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佳文天天看(73)-路過人間_那位折翼天使教我的事

【108年度第四屆《醫病心聲・新聲 徵文比賽》得獎作品每日分享】：一般大眾及醫護人員組

佳作：段生輝-路過人間_那位折翼天使教我的事

「我是墜落人間的天使，每次的蹲踞都在等待一次完美的展翅！」是的，這就是小菲(化名)的自信，一個處於荳蔻年華，正準備迎向美好人生的少女。

誰也不會想到，小菲與我的第一次碰面竟然是在充滿消毒水味的白色病房，就在天使的羽翼尚未長成時，她在一次感情爭執後，縱身躍下。時任住院醫師第二年的我在認真讀完教科書後，準備與其及家人解釋脊髓損傷的預後以及併發症，當我自信滿滿地說完之後，原本期待的是小菲與家屬信服與肯定的眼神，但在自負的口吻和一連串不具有情感的統計數據疲勞轟炸下，小菲對我露出了嫌惡的神情，那個眼神我至今仍記得，一種在她經歷了開刀、傷口疼痛、下肢癱瘓等等苦難之後，對一個忽然來邀功且不具同理心的陌生人的那種嫌惡！我當下被小菲的眼神震懾，才恍然大悟地從我的醫學知識中驚醒過來，從醫學生時期的醫病溝通，同理心等課程，到實習期間與病人的接觸經驗，我自認為自己能夠設法感同身受，自詡成為「醫院裡的哲學家」書中所寫的那種能與病患及家屬溝通無礙的醫師，但愈有自信反而愈容易陷入自我感覺良好的催眠而忘了病人的需求與期待。

於是，在主治醫師的提醒之下，我在一個週末的午後再度來到小菲的病房，與小菲的母親聊天後，我才知道原來小菲在就讀大學時期便因為有雙極性情感性疾患而休學，這次則因為和男朋友吵架後分手想不開而自殺。因為小菲的自殺史以及精神病史，我擔心住院過程中有甚麼意外而每日查房時總是會花比較多的時間來和小琪溝通並建立醫病關係，也試著在話題當中融入一些年輕人流行的話題，漸漸地，小菲和我的關係有了改善，也開始願意配合醫療上的處置以及身心科的幫助，在沒有情緒問題干擾的情況下，小菲在復健上的進步很快，也能夠將自身的經歷在病房以及復健區鼓勵著其他的病人。

在一次於復健區域的查房，在歡笑聲中我發現了小菲看我眼神的不同，那是一種接受我走近她生命的溫柔，我試圖詢問她的轉變，小菲說復健的過程讓她知道自己不曾被放棄，而母親眼中的不捨與擔憂，更讓她明白活著不只是為了自己還有那些深愛自己的人，於是她告訴自己不能再自怨自艾下去了，而當心態轉變之後，世界看起來好像也不一樣了，雖然傷口還是會痛，四肢還是不聽使喚，但是心卻是自己的，當你一笑世界都會跟著你笑，就像「牧羊少年奇幻之旅」一書中所說「當你真心渴望某樣東西時，整個宇宙都會聯合起來幫助你完成」。

現在的我已經是主治醫師並進行公費服務，在醫療資源缺乏的偏鄉，許多病人放心地把疾病交給我處理，甚至從山區騎了大老遠的機車只為看一次門診，我很珍惜每次與他們的互動，並感謝他們對我的信任，而每當病人出現不解或困惑的眼神時，都會讓我想到小菲第一次看我的眼神，提醒著自己不要掉入白袍的權威或自以為是之中。小菲曾說醫護人員對她而言就像是雪中送炭的聖誕老人，在最無助的時候帶來希望，但我想其實她才是一位天使，讓我更加體悟醫病溝通與互信的真諦，期待小菲下一次的展翅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