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佳文天天看(72)-因為痛過所以明白

【108年度第四屆《醫病心聲・新聲 徵文比賽》得獎作品每日分享】：一般大眾及醫護人員組

佳作：郭瑾－因為痛過所以明白

當醫學生的時候，我總以為學習醫學知識是最重要的任務，其他層次的學習都次之。後來我才知道，醫療這趟旅程，除了醫療行為，還有很多週邊的因素，可以讓這趟旅程即使醫療順利，也不順心。

故事的起點是七年前的夏天，一大早我接到媽媽的電話，媽媽告訴我：「你爸昨晚深夜右腹劇痛到急診，發現右腎有一個十公分大的腫瘤，目前從影像看起來是腎臟癌。」幾句輕描淡寫的話，一下子讓我從雲端掉到地面，我只記得那天上生理課的時候，怎麼樣都止不住淚水直流，人生的張力好大、恐懼好大，所有事情都變得沒這麼重要，失去的陰霾像是化不開烏雲壓住我們全家。而後，幸虧家人、老師的幫忙，爸爸順利的接受手術，也平安無事的過了五年，終於還是無可避免的迎來了骨頭、肝臟、肺臟的接連轉移，而這一年，我在放射腫瘤科當第一年住院醫師。

這年，我爸一次又一次反覆的住院，我們一起面對越來越沒有希望的未來。好多次爸媽在急診又累又病、苦苦等床，我好氣自己怎麼這麼沒有用，沒辦法讓他們舒服一點。我們還為了要不要花大錢買標靶治療的困局，家人意見相左、僵持不下，我只記得爭執未了，我爸跟我說：「我求求你，你幫我問問你們老師，他可不可以救我」，而我在電話這頭潸然淚下，放下所有道理，跟爸爸的期望妥協。

這些年當重病患者的家屬，我看見好多醫療行為以外的細節問題。例如：病情穩定的末期病人，不可能一直住院，即使回到家還是非常虛弱。面對此情此景，我可以協助我爸居家照護、可以為我爸打點滴、做止痛藥物調配，可以判斷什麼情況是緊急，但是換做一般病人，他們該如何是好?我們的安寧照護從醫院橋接居家，還有很多細節可以努力，也許遠距醫療是一個解決方案。此外，我們華人社會，太少使用社會心理的支持系統也是一項挑戰。陪我爸走過大病，我才明白箇中不得已的困境遍布，好多次都在兩難的困境中前進，如何讓社會心理的支持系統，更深層的協助病患及其家屬，協助他們走過萬千痛苦，回到正常的生活軌跡非常重要。最後，我發現病患分流依舊是個大問題，重病患者及其家屬常常在急診苦苦等候，年邁的父母在急診久候、又為人客氣、一聲不吭，實在讓人心痛，我相信其他在急診久候的人也一樣焦心，病人分流是實實在在、需要解決的問題。

陪我爸走過大病，讓我長出很多白髮，也長出同理心。我開始看懂病人多次發問相同的問題，背後是難以接受現狀的心境，我也理解家屬的不容易。作為一個醫師，我希望自己永遠記得走過的低谷，未來行醫的路上，能給正在走經低谷的患者與家屬暖心的問候、實質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