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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美宜
循著醫院所見的人生百態,不乏觸發「自我保護」的味蕾反應,酸甜苦鹹鮮都充滿不同的意義,就拿苦味來說,本來是要遠離有毒物質的自我保護,在醫院的人卻不得不反其道而行,吃苦(藥)當吃補;酸味本來是要讓唾液分泌,在醫院的生死別離卻讓人心頭一酸淚液婆娑;甜味帶來的熱量與愉悅的感受,換到了在醫院,如同治癒疾病後品嚐到的甜果,瓦解了鬱卒,幻化了夢靨,產生了動力和能量;鹹味會為我們來平衡電解質,也使得我們的刺激更上一層,理解了*五感*,味蕾卻隨著年齡增長也悄悄的變得*無感*而感覺不那麼新鮮了。回想起小時候都不敢吃苦瓜,長大以後才知道苦是比較而來,吃得下來的苦,總比心頭苦還來得輕鬆,該說對味蕾退化還是身處醫療的角色被訓練得不能再那麼敏銳的分辨,或可以說總是心頭五味雜陳,根本很難細細品味,也不敢回味,感覺咀嚼很久的甜也會帶點苦帶點澀。
在醫院不得不被訓練這些味覺,懂得喝取品嚐個人導向的人生甘味茶,在慢火烘焙下去除苦味,留下無窮的余韻是台灣特色的人情味,擴散的香氣是大相逕庭的風味故事,可聞可嚐,感受越細緻越具*洋蔥*,不是烈火而是餘燼(ember)使護理角色演譯的更為完美內斂。生命中總是一直不斷被一些經歷、照片提醒著,我在每一個即使我沒那麼真正有熱情的地方,都投入持續經營,去好好走過必要的過程,直到現在做我真的有熱情事情的時分,我保留當初的能力,那是我的養份,我用經營感情的角度經營經驗,帶著不只是事物的熱情,是會帶著過去所有經驗的總合、努力的痕跡,以及思考的沉澱,往往都會加倍映照的在某件事上主觀與客觀的報酬,在生命和職涯的長流裡,對的人、事、時間也總會在不經意間,在我無助莫名的時刻跳至人生的選項中,豐富著我與他人的連結。
我在兒科病房時的年輕歲月,上班非常的辛苦,除了忙,更多的是累與淚,幾乎沒有時間思考,但好幾段陪著兒癌病人走過臨終的記憶,卻跟著我一輩子,這些孩子在打針、抽血的情緒抗拒,又踢又踹,還因為這些不配合治療的情緒被父母甩打耳光,當時還年輕的我,真的沒有辦法更成熟的面對這些負面的東西,除了工作全心投入,我沒有辦法再給予給多,或多為病童做些什麼,還好能跟隨團隊中有愛心的同事們一起在愛中學習、一起付出更多。在不同年齡層的孩子對打針的反抗激烈程度不同,當我們陪伴他們走過情緒風暴平靜時,也是他們人生解鎖的時候,所有孩子都一樣。
曾經數次陪著他們完成臨終前的夢想(開畫展),有的來不及讓我說聲「再見!」;有的連”願望”這個名詞都還沒理解,就放開了抓握的手。看著舊時為小勇士們拍的照片,想想如果還未離世,現在也30歲了,回想坐著小巴士跟病房的學姐、關懷師、臨床老師,陪他去台中找興農牛的棒球隊員要簽名,當時孩子已經帶著氧氣筒、坐著輪椅、頭部變形(metastasis),陪著孩子唱著他最愛的詩歌*雲上太陽*,人生總是有無限多的遺憾跟失落,病人也是我人生當中重要的貴人,聽聞人生不是”得到”就是”學到”,醫療工作雖然賺的是微薄薪水,卻總是需要對生命的熱情執著,才能持續不斷提高其中的價值,也許我們是彼此故事中的一個小配角,只是願意不斷地一直陪伴彼此走上一小段顛頗的道路,適時幫助提醒對方。而當你找到自己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