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佳文天天看(79)-下班了,沒—護士家屬的告白

【108年度第四屆《醫病心聲・新聲 徵文比賽》得獎作品每日分享】:學生組

優選:林育珊-下班了,沒—護士家屬的告白

腳輕輕地踏著踏板,水龍頭沖刷著工作一天的雙手,慢慢地走向休息室的門,打開老舊的鐵櫃,脫下護士服和染灰的白鞋,穿上一早曬過晨光的衣裳。一陣香味飄來,那是鎖在衣服裡的香水,也是青春年華。

小時候的我,總是看著時鐘流淚,總是看著黃昏的太陽落下,黑色的顏料在天空中暈開來,而我始終等不到妳來。夜裡空蕩蕩的校園有種詭異的氣氛,不安的分子在血液裡流動,我害怕只有辦公室亮著燈的校園,我害怕沒有同學陪我的辦公室,我更害怕妳忙著忙著就把我忘在學校了,在妳遲到的夜,我的淚水總是忍不住在眼眶裡打滾,心裡想著的永遠是「媽,妳下班了沒?」。

後來才明白,不是妳晚來載我,而是我們彼此的時間走得不同,妳用秒過生活,工作是分秒必爭,妳和上帝拔河,每個動作牽動的是無數的生命,而我只是一個數著積木的孩子;後來才明白,妳比我更不安卻不敢說害怕,妳擔憂我一個人,卻無法放下手裡的工作,妳兩難但你堅持不放棄每個生命。妳總會和我分享工作上的案例,用詼諧的口吻希望我明白身體健康的重要,哪些動作很危險不小心會受了傷,哪些東西不要碰它會在身上留下揮不去的疤,願我能在妳顧及不到我的時刻,仍能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妳說,今天有個孩子盪單槓時摔了來,不僅骨折了還陷入昏迷;妳說,今天處理一個病患的傷口,妳由內而外用力的沖洗傷口而他是痛的流下男兒淚;妳說,今天妳會晚點下班,要我待在補習班裡頭別在街口等妳。

長大後漸漸發現的事是妳不曾讓我留下疤痕過,還有妳沒有真正的下班。偶爾鄰居來訪,聊的不僅僅只有生活小事,更多時候是說說自己哪裡疼問問該服用甚麼藥,該去掛誰的門診看病,請妳看看藥袋上的藥該如何服用。出遊時,遇到看上去身體不舒服的陌生人妳也不厭其煩地提供一些建議,希望他們能活得舒服,能早日康復。還有,那晚的一通電話,凌晨時分妳顧不及身體的疲累,戴上眼鏡,穿上鞋子,匆匆地出門,而我便沉沉的睡去,隔天早上看了新聞才知道,醫院火災了,妳接了電話就到現場協助救援。妳身為醫護人員,沒有所謂的下班,只有所謂的幫助別人和拯救生命。

回想起和妳相處的每一刻,妳從未卸下身上的制服,妳拿著繃帶包扎著傷口,綑綁受傷的關節時,也緊緊的綁住了妳的人生,看著傷口妳就能知道從何下手治療。點滴是妳的時鐘,滴答滴答,聽著營養液落下的聲音,妳能準時算出它流盡的時辰。現在才知道兒時口中的「下班了沒?」,在妳的生活裡是「下班了,沒有下班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