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佳文天天看(81)-母親手上的鱸魚湯

【108年度第四屆《醫病心聲・新聲 徵文比賽》得獎作品每日分享】：一般大眾及醫護人員組

優選：鄭順意-母親手上的鱸魚湯

「拜託您讓我出去找朋友，為什麼住院不能出去找朋友?」林先生氣急敗壞巨聲吼叫，身體滲著汗珠，手腳扭曲試圖跨越床欄。林先生的左上臂長三十公分深可見骨的傷口，像張口的獅子嘴滲出獵物鮮血，這傷口恰巧位於林先生左上臂魚躍龍門的刺青，不偏不倚處在鯉魚肚皮上。

「林先生，您傷口感染才完成清瘡手術，敗血症也才稍微控制住，現在不適合出去找朋友。」身懷六甲的黃護理師聲音宏亮冷靜且堅定的回應。

「幹!我就不相信在醫院住院，都不能出去辦事情!」林先生情緒失控制持續漫罵。此時黃護理師子宮的肌肉開始緊繃，心裡想著寶寶千萬不可早產。

醫療團隊瞭解林先生毒癮開始出現戒斷症狀，這是林先生本周第五次情緒失控。林先生的女兒曾跟護理站表示，所謂的「朋友」就是販毒的藥頭，左上臂傷口就是長期注射毒品造成的。

「如果妳們不讓我出去找朋友，我就辦理自動出院!」林先生努力清楚表達自己，說話時雙手出現戒斷症狀不斷顫抖。

「好的，那我就幫您辦理自動出院」林先生失控的情緒

醫療團隊再也無法承受了，為保護身懷六甲的護理師與其他病人，最終還是放棄道德勸說，於是讓林先生拖著踉蹌步伐，頭也不回的離開醫院。

林先生的母親 80 多歲，是位傳統的老婦，看著這一幕，留下眼淚，手裡端著從家裡帶來的鱸魚湯，從湯品散發的氣味顯然是早晨用心熬煮，滿溢著母親對孩子的愛，此時老母親無奈說著「我憨慢呷子，才呷出安奈ㄟ不肖子……」。

「阿嬤，咱賣擦伊，您賣甘苦。」林先生的女兒用雙手護住奶奶的肩膀，留下兩行淚水。這淚水讓我們感受這女兒從小被迫必須比爸爸更懂事，這淚水是心碎與不堪。父親在她童年早已缺席，然而女兒還是深愛著父親，一次又一次地希望有天爸爸能「清醒」。

此時，護理長追趕上負氣離開的林先生，心想這是這半年第四起因毒品濫用造成家庭破碎案例，台灣需要更多的愛與關懷。

「林先生，我們明眼人不說暗話，您現在去找朋友吸食毒品，眼前舒服了，之後該怎麼辦? 您的左手感染很嚴重，有可能需要截肢，之後可能會敗血症死亡，這樣都沒關係嗎?」護理長陪伴林先生搭車時語重心長的問著，林先生無語回應。

「那既然您已經不是我的病人，讓我用朋友的身分說:請記得要找一家醫院繼續治療您的左手。還有，母親節快到了，別讓媽媽太擔心，記得回家，搭車要小心，」這是護理長對林先生最後的叮囑。

「護理長，對不起。讓我走，我不會給妳們添麻煩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也想做好人，但我就是做不到……。」生命受到毒品控制，主人不再是自己，多少人走著卻困在原地，多少人活著卻如同死去?

「我們保住了您的生命，卻拯救不了您的靈魂。請您面對問題，您找完朋友之後，去投案自首重新做人吧!」護理就是擁有愛陌生人如同家人的能力，承受之後仍願意一路向前，就像母親手上端的鱸魚湯。

隔二日，從林先生的女兒得知身為通緝犯的林先生在外流浪兩天，最終去派出所投案服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