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佳文天天看(90)-佛前五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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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組-佳作

楊大慶-佛前五百年

「如何讓我遇見妳在我最美麗的時刻，為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席慕蓉

剛披上短袍兩個星期，在一張張臉龐裡穿梭，在一雙雙的眉頭深鎖理學習。抬頭，望不穿白袍綠服交織成的生離死別、百態人生，於是我往下，穿過燈火幽微的廊間，試圖在人們對地底世界的恐懼裡，挖掘些希望。
腫瘤醫學部坐落在三軍總醫院最隱微的角落。轉離中央走廊，一陣詭靜向我，剎那間，我像嗅到不祥之氣，汗髮肅煞如秋臨，而我心已了然，逃不過那墜落的一刻。

在遇見妳之前我先遇見了佛，正確點說，是佛的話語。

正對腫瘤醫學部大門是一幅精緻的心經手抄墨寶，它像吳哥皇宮般，恬靜安然，以一慣地高棉微笑向每個出入此處的臉孔對話。

最先攫獲目光的是妳的高貴，是妳在疾病煩人纏身時，仍不失的一席高貴和驕傲。我看見的是妳輕蹙的眉頭和勇敢的優雅。於是，我上前攀談。

妳說，起初的妳也是會害怕的，妳說，誰聽見那個名字不會怕，但除了妳的堅強，妳說，是那雙溫暖而堅定的手陪妳走過一次次恐懼，是白袍醫師的安慰讓妳不再獨自一人啜泣，他說，他會陪妳一起經歷療程、陪妳面對每天十五分鐘儀器震耳欲聾的沉默，在大大的白色怪物裡，小小的妳能有股力量在心中，不感孤獨。

我問妳，妳的生活會不會不方便，妳笑著對我說：「不會。」

我再問：「生活？交通？」
「不會，我喜歡活在當下。」

這下我真愣住了。癌症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為何妳能如此平靜，妳的眼角沒有任何一絲顫動，這說明妳是真心的，妳就是這麼無所畏懼的，而妳再解釋：

「其實我也是一個很不乖的病人……譬如吃飯，我第一次開完刀隔天，管子拔了，就自己一個人偷溜去百貨公司，吃了義大利料理。」

妳說：「我得了癌症的這件事也沒有讓太多朋友知道，因為解釋起來也嫌麻煩。」

妳還說：「其實這也還好，這次經歷反而讓我像個公主被家人呵護、伺候。很棒的！」
如果妳身上的疾病可以擬人化，他就像妳的俘虜，在妳正向積極的笑容前被狠狠羞辱，只能拜倒在妳的腳邊化作春泥，成為妳不凡生命旅程的養份。對妳來說，美麗的心情是最重要的，笑容是妳最美的妝，就像妳說：「情緒會影響身體。」於是我們都該把握每一個當下，認真過生活。

話到這裡，妳語鋒轉淡，第一次把注意力轉移到我身上。

妳說：「你好厲害，未來要成為一位醫生。」

我連忙說：「哪裡，還有很多人和我一樣，我很普通的！」

妳專注的對我說：「你要當一位好醫生，真的要當一位好醫生，未來會有好多好多病人把他們的生命、把他們的一切都交給你，你要以同理心好好的對待、治療他們，不能辜負他們，你會是他們全部的希望。」

此時此刻，我的眼眶不爭氣的濕了。

我在心裡默默地答應了妳，暗自對自己發下期許，未來必定要做一位好醫生，不辜負每一雙需要幫助的手、每一雙充滿期待的眼，更不能辜負像妳這般，美麗的靈魂。
與妳的邂逅讓我相信，必是那佛前的五百年，才能讓今天的我遇見美麗的妳，更甚與妳交談，目送妳離開，我外表看似靜默無語，內心的波濤仍未止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