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佳文天天看(2)黑暗之光──他的故事

你緩緩地走了進來，牽著點滴，外觀看起來沒什麼異狀，只是虛弱了些。「黃先生你好，我是……」儘管只是簡單幾句話，卻化解了空氣中的凝重與尷尬。

那次是身為醫學生的我，在大二那年，因著醫病關係的課程，第一次接觸到病人。我深吸一口氣，於是你的故事、你的人、你生命中的某一部份，一頁一頁地被掀開來，在我們這些素昧平生的學生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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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上的時鐘滴答地走，黃先生道出他的當年……年輕氣盛的他，為了工作、朋友，癮是一個默默接近的魔鬼，耽溺於享樂與豪爽，使他深陷其中無法自拔。無論家人如何勸說，他想，命運之神哪會那麼糟，成千上萬個人抽菸喝酒吃檳榔，怎麼可能輪到他呢？

然而終究是來了。悄悄地，在他最脆弱的時候。原以為單純的病痛，多次的吃藥檢查，讓他原已患了糖尿病的身軀，更加虛弱。輾轉來到三軍總醫院，確定舌下有兩公分大的腫瘤。聽到消息的那一刻，茫然、崩潰一度使他暈厥，醫生的話在耳邊迴盪著，宣告了看似無期的徒刑。

他記得回到家的那天，三個小孩不斷問：「爸，檢查結果如何？還好嗎？」得知病情的震驚徘徊不去，他還沒想過要如何告訴老婆與小孩－－「是口咽癌。」他選擇直接說出，在家人面前毫無保留，空氣凍結在那瞬間，那一瞬間好似過了一世紀。妻子淡淡地開了口：「你放心，好好養病，我們會陪在你身邊走下去。一切會沒事的。」孩子說：「爸爸，你要勇敢。」家人們的話溫暖了破碎的心，世界不會因此停止，而他得為自己繼續轉動。

得病後，黃先生的生活全打亂了。一個月一次、一次四劑、一劑24小時，化療與正子造影的強度使他的身體幾乎不堪負荷，而病痛再加上副作用，嘴破、嘔吐、食慾不振……身心的雙重折磨，已不復當年的意氣風發。他也想過，為什麼老天爺偏偏挑中他？輕生的念頭閃過無數次，卻因為家人的陪伴與不離不棄，在痛苦的夾縫中，他才能看見頂上那一道陽光。

雖然病痛阻礙了眼前的方向，他相信，只要轉一個彎，循著光繼續前行，那就是人生的路。因為走過，所以更能體會箇中的恐懼與憂鬱，他以自己的心路歷程告訴病友，要讓病情痊癒並不容易，但要讓心情轉念卻是可以努力的，只要相信，就還會有希望，就能看見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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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談後，你勉勵我們能成為有醫德的好醫生，用細心與耐心關心每一位病人。看著你緩緩說出那些掙扎，不帶一絲埋怨，唯一牽動著的是，你邊說話邊瞟向你太太，而她回應你的堅定眼神，你們倆都偷偷揩了揩淚。是怎樣的溫柔，能讓人在遭遇苦難中選擇留下陪伴？是怎樣的力量，能讓兩個人攜手面對眼前的無數荊棘？我不禁開了口，而獲得的答案很簡單－－「包容」與「不捨」。有了包容，讓一切有了迴旋的餘地；因為有愛，所以捨不得放下一個人去獨自承受。一路走來，緊緊握住的那雙手，是你們看見的那道光。我不禁為此深深動容，我無法揣摩你經歷的病痛與憂鬱，我無從得知你如何去面對生每一天的生活，再怎麼將自己放進你的故事裡，我也無法再走一遍你的過去，或是知道你今天過後的未來。分別後，你走進病房裡，再度走出我們的篇幅，我所能獻上的只有深深的祝福，希望你一切都好。